捐大便？糞便移植？

還記得之前網上有過這個捐糞的報導嗎？

http://www.weekendhk.com/lifestyle/捐糞-中環-大便/

記得史丹福身邊有不少朋友都似乎很興奮，甚至在Facebook中互tag。

捐器官可以用來移植，那捐糞有甚麼用，難道可以用來移植嗎？也許大家不知道，糞便的確可以用來移植，而且非常有效！先此聲明，「糞便移植」並不是神棍呃神騙鬼、嘩眾取寵的治療方法，甚至不是一些初步的未成形的研究結果，而是確確實實，有大量數據支持證實有效，而且已經受到醫學界接受成為常規療法的治療方案。

「糞便移植」，學名叫做Fecal microbiota transplant，簡稱FMT。顧名思義，「糞便移植」的重點是microbiota，也就是大便中的細菌，所以更正確的名稱應該是「糞菌移植」。在公立醫院中，FMT的做法很「貼地」，就是把捐贈者的大便放進攪拌機中，加進鹽水攪混，然後用小腸鏡把混合物放進小腸中。

那「糞菌移植」可以用來治癒甚麼病呢？首先我們要知道腸藏細菌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系統。它們在腸藏中群雄割據，瓜分天下；它們原本互相制衡，相安無事，但如果病人因有感染而服用廣譜抗生素（Broad spectrum antibiotics），就有機會殺死大部分的細菌，遺下一些頑強的細菌，例如難辨梭菌（Clostridium difficile）。少了其他細菌的牽制，它們在腸臟繁殖，釋放毒素，大舉進攻，令腸臟壞死，並引起假膜性結腸炎（Pseudomembranous colitis）。

假膜性結腸炎的患者會出現腹痛、肚瀉、發燒等病徵，嚴重的患者甚至會細菌入血，出現敗血症（Septicaemia）而死亡。一般來說假膜性結腸炎都是靠metronidazole或口服vancomycin等的抗生素去醫治。不幸地，使用這兩種抗生素後，患者仍然會有15-30%的復發機會。

而「糞菌移植」就可以重新回復腸臟細菌平衡，克制一支獨秀的難辨梭菌。所以當患者在多次使用metronidazole或vancomycin抗生素後仍然出現復發，這時就是「糞菌移植」大顯身手的機會了。Van Nood E、Vrieze A、Nieuwdorp M等學者在2013年做過一個隨機對照試驗（Randomized controlled trail）去比較「糞菌移植」及傳統vancomycin抗生素療法醫治反覆難辨梭菌感染的分別，結果顯示，「糞菌移植」的治癒率高達8成，而vancomycin的治癒率只有約3成。結果，學者們要提早終止這個隨機對照試驗研究，因為「糞菌移植」的治癒率實在高太多，高得令學者覺得繼續要實驗對象接受傳統vancomycin抗生素療法是不合乎道德的。之後一些大規模的整合分析（Meta-analysis）甚至顯示「糞菌移植」的治癒率可以高達9成。小弟之前說過，「糞菌移植」已經是醫學界接受的常規療法，如美國腸胃病學院（American College of Gastroenterology）的指引就建議接受3次傳統抗生素療法仍然復發的難辨梭菌感染患者考慮使用「糞菌移植」。

Adapated from Guidelines for Diagnosis, Treatment, and Prevention of Clostridium difficile Infections. The American Journal of Gastroenterology

那「糞菌移植」有風險嗎？整合分析顯示「糞菌移植」大致上是安全的，且沒有發現甚麼嚴重的風險。但當然，前提是捐糞者本身一定要健康，大便中沒有甚麼危險的病原。

但除了傳播病原外，「糞菌移植」更有機會傳播一個意想不到的病。曾經有一個案例是一名32歲的女子因為反覆難辨梭菌感染而接受「糞菌移植」，捐糞者是她的16歲女兒，在捐糞後女兒的體重持續上升。接受「糞菌移植」後，病人的難辨梭菌感染醫好了，但之後體重也急劇上升，在16個月之內增了34磅，而且就算控制飲食及多做運動都改變不了她的體重。難道是因為引起肥伴細菌透過「糞菌移植」傳染了？沒錯，科學家進一步做動物研究，的確有證據支持這個推測。雖然現在還沒有辦法確定這個病人是因為「糞菌移植」而引起痴肥，但為了安全起見，現在所有捐糞者的體重必須正常。

那反方向來想，我們可以為痴肥的患者進行「糞菌移植」，植入正常人的細菌，去醫治他們的痴肥嗎？學者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研究。另外，也有學者在研究透過「糞菌移植」醫治其他腸臟疾病，如克隆氏症（Crohn's disease）；甚至有人嘗試用它來醫治與腸臟完全無關的疾病，如柏金遜症（Parkinson disease）、多發性硬化症（Multiple sclerosis）、特發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（Idiopathic ITP）等。他們相信腸臟細菌與免疫系統有關，所以理論上，改變腸臟的細菌就可以改變病人的免疫系統，並可以幫助很多自身免疫系統疾病。

總之，「糞菌移植」是腸胃科近來的大熱課題，而有無盡的發展空間，有不少學者都對這個領域很有興趣。可以相信在將來，「糞菌移植」的使用將會越來越廣泛。從前，屎是無用、垃圾的代名詞，但這個想法，似乎要被改寫了。

資料來源：

Surawicz, C. M., Brandt, L. J., Binion, D. G., Ananthakrishnan, A. N., et al. (2013). Guidelines for Diagnosis, Treatment, and Prevention of Clostridium difficile Infections. The American Journal of Gastroenterology, 108(4), 478-498.

Van Nood E, Vrieze A, Nieuwdorp M, et al. (2013). Duodenal Infusion of Feces for Recurrent Clostridium difficile. 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, 368(22), 2143-2145.

Xu, M. (2015). Fecal microbiota transplantation broadening its application beyond intestinal disorders. World Journal of Gastroenterology, 21(1), 102.